剩疏月

云不知

      婚礼的时候，昭芸觉得现场的宾客都没有怎么认真，大家谈笑风生却独独不关注台上这对新人，不过她在参加别人婚礼的时候也没怎么关注过新郎新娘啊，这年头，为爱鼓掌都不是在歌颂爱情了，如此昭芸也就想通了。

        再说了这本来就是一场商业联姻，所谓联姻，自然就是要把四面八方的关系联络在一起才行。这几年生意是越做越大了，为了方便宾客来往，婚礼特意定在了香港举行，就连婚宴酒席都是中西结合，甚至因为近来越南和马来西亚的项目，甚至增添了不少东南亚风味。

        言语无法形容昭芸走上红毯的感受，穿着美丽的婚纱，挚爱的亲朋好友看着她走来，虽然缺了很重要的那一个，但这并不影响什么，在那一刻，昭芸发觉，其实那些目光和祝福都不重要，因为她眼里其实只有一个人。

       那一个人不是她的意中人，他不是盖世英雄，也没有穿上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可他却真真实实的站在红毯那一头，来娶她了。

       昭芸有些紧张，手一紧就不小心捏了宗允赫的袖角一下，他到是难得慈祥，宽慰了昭芸一声：“丫头，别紧张。”

       昭芸父母早亡，婚事商议自然是有宗允赫这个干爹做主。这场婚事他也算不上占了便宜，原本捏在他手里的属于昭芸的北临集团股份被他联合百分之一股份的嫁妆一起丢了出去，到是的也不过是一些宸氏子公司的股份而已，明面上也不值钱，但接下要和宸氏联合开展的越南、马来西亚的业务才是重头戏。老狐狸乘了宸氏的东风，扩大了海外市场，接下来几年都只赚不赔。

        随着音乐的响起，昭芸也在宗无忧的带领下缓缓迈入了红毯。她今天穿的不是那日订好的那件婚纱，她亲自给设计师发了邮件倾诉了自己的忐忑，设计师便自作主张帮她换了现在这一条裙子。

       这是一条真真正正属于公主该有的款式，缎面婚纱低调典雅，优秀的剪裁称托得新娘高雅大方，没有过分的美艳，却每一处都恰到好处。但这不是过去的昭芸该有的样子，这条裙子好像施了神仙教母的魔法，将我们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完全认不出来的模样。

         昭芸一步一步迈向了宁千易，他们的手牵在了一起，宁千易说：“我会一直牵着你的手，放心的跟我走吧。”

        宗无忧到是挤不出那么真心的笑容，略带警告的叮咛了宁千易一句：“昭芸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妹，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

        宁千易却照单全收，他看昭芸的眼神是认真而又带着笑意的，是高中情窦初开时，男孩子跟自己喜欢的女孩表白时会有的眼神。昭芸曾经被这样的眼神注视过好几次，而这一次却也是让她最镇定自若的一次，她没有了当初那种忐忑和不知所措，她报以微笑静静的收下了这份目光。

        念誓词的时候，宁千易当着所以人说“从今往后，我不会让你流一滴泪的，就算有泪水也一定是幸福的泪水。”

        昭芸眼角滑下了一滴泪，她说：“我现在很幸福。”

        她看了看手里的戒指，三克拉的全美裸钻，独家设计、精心打磨，美得光彩夺目，是女孩子们要下很大很大的决心才能拒绝的珠宝。她也有一枚草戒指，随手胡编、不值分文，她却藏在了首饰盒里最宝贵的那一格里。

        婚礼之后只剩下漫长的疲惫，昭芸脱下塑身内衣，连泡澡的精力都提不起来了。快速洗了个澡，她只想躺上床睡觉，可真躺床上了，她内心又开始不安了。

        网上说，新婚当夜，就算再累再疲倦，男人也会硬撑着来一发的。她觉得，自己和宁千易是真的不熟、非常不熟、不熟到没办法来那一发。

        昭芸内心十分忐忑，这一忐忑，就忐忑得她瞌睡都飞了，躺在床上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焦躁不安，正准备蒙头大睡，一转眼就瞟到宁千易进了房间，昭芸别无他法只好装睡。

        宁千易进了房间就径直上床，揉了揉昭芸的头发就关灯入睡了，他也是累坏了，入睡的速度非常快，不到一分钟昭芸就听到了他均匀的呼吸声。昭芸总算是放心了一颗心，方才宁千易揉她头发的时候她其实有些不安，都打算掀被子走人了，他却关灯睡觉了。反正床也很大，隐患暂时也没有了，昭芸翻了翻身也安然入梦了。

        半夜，宁千易被热醒了，一种被缠绕的热浪揪着他不放，叫他有些呼吸不畅。

        醒来才发觉，缠在自己身上的不是海带也不是八爪鱼，而是某个小姑娘，就着小夜灯朦胧的光，宁千易打量起了身旁这个新娘子。不同于他们之前的每一次见面，此刻的昭芸是松弛而绵软的，她轻轻闭上的眼睑里没有了不安和惶恐，更没有那份几乎无时无刻都出现的小心翼翼。她贴着宁千易肩膀的头微微动了动，嘴巴微张，念叨着蛋包饭。确实是饿了，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认真吃东西了，宁千易宠溺的叹了口气，又搂着她的新娘子入梦去了。

        昭芸一觉睡到自然醒，舒爽得不得了，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就被宁千易带去吃了据说是全香港最好吃的一家蛋包饭。

        看着金黄松软的蛋皮，昭芸觉得香港阴潮的冬日都变得温馨起来了。

        “这蛋包饭又香又可爱，味道熟悉得好像是在哪里吃过呢。”

        “是在梦里吗？”

       “嗯……应该是吧。”

        婚礼之后宁千易就给自己放了十天假，带着昭芸度蜜月去了，十天虽然不算长，但是对于宸氏集体的总裁来说还是很难得的。

        俄罗斯一直是昭芸想去的地方，苏俄文学和苏俄军队一样磅礴而披靡，这里还有最苍茫又华丽的艺术品，昭芸想去俄罗斯，已经很久了。

       等正儿八经到了俄罗斯的时候，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先给昭芸立了一个下马威。

       “啊湫。”昭芸揉了揉打过喷嚏的鼻子毅然决然的向红场走去。

        莫斯科不相信眼泪，却保留了大量巴洛克式建筑，大大小小五彩斑斓的的洋葱顶们在红场的一片鲜浓里探出了漂亮的脑袋，昭芸看得高兴，举着相机四处拍摄，宁千易只能无可奈何的跟在他后面当一个拧包达人。

        逛着逛着天色渐晚，他们也走出了红场那繁华的范围，大概是中国待惯了，去了国外，只莫名觉得人少荒凉。昭芸心里隐隐觉得不安，正准备把相机收起来，一个瘦高个就从她身旁擦过，一把夺过了相机。昭芸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嘴里还是大喊着“我的照片啊！”

        宁千易别无他法只得向前狂奔，去追昭芸的相机，昭芸忍痛爬了起来，也跟着往前追。

        那个瘦高个，大概是真的穷坏了饿惨了，别无他法了才出门抢劫，没跑多远就被宁千易追上，一拳给撂倒躺在了地上。可是他还是死拽着相机不放手，两个人就这么扭打了起来。好死不死，一辆警车路过，瘦高个、宁千易还有后面追上来的昭芸就被带到了警察局，只留下上了个厕所出来就找不着方向的翻译迎风慌乱。

        天已经黑了，大使馆的人已经下班了，赶过来也需要时间，宁千易又被抓进去问话一直没有放出来。昭芸不会说俄语，望着警察局里高大的俄罗斯女警，听着她可能一辈子都学不会的弹舌音，昭芸耷拉着脑袋，眼泪一串跟着一串的流。她是真的慌了，如果自己不自作主张的走到这么远这么偏是地方的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儿啊。可是出门在外，语言规矩都不通，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

       大概是全世界的女性都对无辜软萌看上去可怜巴巴的生物自带怜爱属性，俄罗斯女警望着眼前这个与她语言不通又让她猜不到年纪的东方女性，同情心一片泛滥，端了一杯热茶递给了这个可怜巴巴的小东西。

        昭芸哪有心情喝啊，她抬起双手，正想摆出拒绝的手势，“咕嘟”她的肚子响了，在这个人声不算鼎沸的警察局，突兀得有些厉害。昭芸低着头 尴尬的接过了热茶，还接过了女警又递过来的面包。黄油的味道实在是香的很，勾得她肚里的馋虫魂不守舍。等到翻译带着大使馆的工作人员赶来的时候，昭芸正对着警察局里的点心吃得正香，若不是脸上的妆容还带着泪水冲出的残痕，真的全无半分新婚丈夫被关妻子该有的担忧模样。昭芸有些尴尬，默默的停下了投食的手。  

        等到交涉好宁千易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没了再逛下去的欲望，两个人就回了酒店叫了客房服务。

       宁千易是显然不知道昭芸在警察局吃了不少东西的事情，他点了许多俄罗斯当地美食 正打算与昭芸一起分享，可惜有人无福消受。

       “嗝”

       对着满桌琳琅满目的异国美食，昭芸不受控制的先打了个饱嗝，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我下午在警察局吃了不少东西，但是你放心，这顿饭我是一定会陪你吃的。”说着她就拉开椅子坐在了餐桌前。

       吃饱就容易犯困，方才在回酒店的车上，昭芸就好想睡觉，现在回了酒店，在满屋的暖气和食物香气的烘培下更是困意上头，对着宁千易脑袋一点一点的。

       宁千易吃了几口见昭芸这样，也不勉强，“要不你还是先去睡吧。”

       昭芸捏了捏脸颊的嘟嘟肉摇头道：“不行不行 说了陪你吃饭就陪你吃饭。”只是她又实在困得厉害，便将头趴在了餐桌上，又怕宁千易误会，昭芸趴都趴得不安心，“你放心，我只是趴会儿，不算睡的。”

        只是她是真的困得厉害，人趴在桌上，眼睛也一眨一眨的，不一会就闭上了。宁千易放下刀叉正打算把昭芸抱床上去，就看见小姑娘突然睁开眼睛说道：“你放心，我没有睡着。”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干脆就不管了，一顿饭吃完，又好好的洗了个澡，才把昭芸叫醒。

       “醒醒，快起来洗澡。”

       看了看眼前空空如也的餐桌，昭芸就知道自己睡过头了，虽然很不好意思，但那能怎么办，瞌睡来了就有这么厉害啊。

        昭芸泡在浴缸里迟迟不愿意起身，一来是泡澡实在是舒服，缓解了她这几天办婚礼、赶飞机、逛红场的所有疲惫，二来便是她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宁千易，白天里相处到还好，一想到晚上要躺在一张床上，她就还是觉得放不开。等昭芸磨磨蹭蹭洗好澡回房间的时候，宁千易已经睡着了。昭芸悬着的心又一次放下来平稳落地。

       吃一堑长一智，在这异国他乡的治安不比国内，而后几天，昭芸再也不敢玩得这么放肆了，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跟宁千易待在一起，逛了圣彼得堡、看了芭蕾舞、去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故居……还吃了白口吃无法下咽的大列巴。

        转眼一段旅程就要结束，他们到了最后一站——贝加尔湖。

       湖面宁静幽深，仿佛藏了千百年来多少不为人知的往事。风吹过，雪落了下来，飘飘扬扬如若哀悼。

        “天雨雪！”昭芸摘掉手套，接了一片雪花，雪落在她的掌心，还未看清瓣片，就迅速被体温融化，“原来这就是苏武牧羊的地方啊。”

       “这么美，你是否也想来牧羊了？”宁千易拉过昭芸的手，帮她带好了手套。

       “想！”昭芸点了点头，满脸的雀跃，“这里可是歌里唱的春风沉醉、绿草如茵的地方啊。放着羊，再如苏武一样取两个异族美人当小老婆，多好啊！这生活，美滋滋。”

       “唉……”突然她又叹了口气，“这么美丽的土地，怎么就不是我们的了？”

       “当年大清国力弱，才被沙俄抢了土地。我们啊，作为新中国的接班人，自然是要努力奋斗建设好我们的国家，才能将这么美好的土地接回来啊。”

       昭芸笑着拍了拍慷慨激昂的宁千易的胳膊，“加油啊，有志青年，新中国就靠你了。”

         风雪沾湿了相机的镜头，昭芸从包里掏出了纸巾正准备擦拭，却将包里的草戒指也一并拉了出来。戒指沿着草坡滚了几圈，遇到了一块大石头，沿着石头落入了湖水中。

        那小小的戒指甚至都没有发出什么落水声 就这么沉到了水底。昭芸愣在岸边不知所措，好几秒之后她才感觉到心脏顿顿的疼，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几个路人推到了一个湿漉漉的人旁边。

       是宁千易，他坐在地上，张开冻湿的左手，微笑着递给了昭芸那枚草戒指，一如他们清凉湖初见那日一样温柔的笑容。这是初冬的贝加尔湖，它坐落于东西伯利亚的南部，是西伯利亚寒风南下的第一站，这里湖面上的冰就没有融化过。

       宁千易还没有说什么，旁边就已经有人用中文喊着：“嫁给他，嫁给他”了。

       可是还要怎么嫁给他，他们已经是夫妻了，更何况这是别人的戒指。

        昭芸小心翼翼的拿过戒指，眼睛在落到面颊那颗痣的时候就凝结成了冰。宁千易站起来握住了昭芸拿着草戒指的右手，“太冷了，我们先会去吧。”

        贝加尔湖的水寒得扎心冷得刺骨，回酒店的路上，宁千易一直对着暖气烤也还是冷得直哆嗦，他的羽绒服靴子全都湿了，整个人的包裹着贝加尔湖澎湃的洗礼中。

        等回到酒店，他就赶紧去洗了个热水澡。其实这几日，昭芸一直都能感觉到宁千易的用心，他们两个虽然一直是同床共枕，但宁千易都是与昭芸错开了上床的时间，不是接着看工作汇报的借口等昭芸睡着了再上床，要不然就是早早的上床在昭芸回房前成功入睡。

        他对昭芸的好，其实昭芸都知道，没有过分勉强，一切恰到好处。

         这天晚上 昭芸做了个梦，她梦到自己变成了至尊宝。

        小时候，很少有人会没有看过周星驰的电影，昭芸印象最深的算是《大话西游》。大圣娶妻篇里，至尊宝用谎言骗得紫霞的热泪与真情，他说：“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那时候她总对至尊宝的这番话嗤之以鼻，她不喜欢至尊宝也不喜欢紫霞仙子，她所怜惜的，是那个被遗忘在第二部故事里的白晶晶。明明至尊宝是为了救她，才打算用月光宝盒穿越时空的啊，怎么到了后来，他也忘记她了，白晶晶的命难道就不重要了吗？她才是带领至尊宝领略情爱的第一人啊，怎么至尊宝后来就能为了另一个人的情爱而忘记她呢？

        可是现在她变成了至尊宝，昭芸突然发觉，她也无法做出选择，一个至情至性一个天真烂漫，白晶晶爱的是死猴子，紫霞仙子爱的也不是盖世英雄啊。

        原来到头来，无论如何都有另外一个人必须要出局。

又到了作者有话说的环节了，这次放在结尾是因为不想影响大家的阅读体验。

我没有去过俄罗斯，也没有办过婚礼更不是有钱人，当然不知道初冬的俄罗斯贝加尔湖有多冷，只知道高尔基九月就供暖了，所以这一章bug很多，请大家多多包涵。

另外，这算是我第一次写现实题材的言情吧，所以在里面投射了很多自己的设想，这很不昭芸也很不宁千易，希望大家多多包涵。

而且我现在已经对这对cp脱粉了（请大家原谅我爬墙太快）继续写下去真的是因为在里面投射了很多自己的小幻想，本来打算写心机人设男主的，现在写着写着就要往神仙教母方向发展了……怪我童话看得到多啊

最后，还是那句话，不喜勿喷，我玻璃心的